一树梨花压海棠。琐碎婚后故事。小甜心=w=
原著属于秀秀，ooc和雷属于我，撞梗提醒，敏感内容提醒
「七」
有一瞬间，魏无羡几乎压抑不住胸口如沸的怒火。
如果不是伙计动作利索，及时阻止了那个说书人继续讲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要忍不住亲自出手，用某种更为粗暴的方式让他闭嘴。饶是如此，说书人离开后，魏无羡依然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食客们都无趣散尽，酒楼各处的窃窃私语重又被不相干的交谈代替，方才握了握拳，将手指从留下了淡淡白印的栏杆上挪开，捂着怀里已经微微发凉的点心，转身慢慢向雅座走去。
在掀起珠帘的前一刻，那些心绪依然如同潮生潮落，起起伏伏。
可若要追根究底，他又不禁感到一阵迷茫。为自己这阵没来由的怒意。
——这自然不是魏无羡第一次听闻“夷陵老祖”的名号。
毕竟，那说书人虽有哗众取宠之嫌，但诚如他所言，丧妻立誓，手刃故友，这正是含光君此生最为知名的两段轶事。玄门之下，普天之间，但凡对仙道有所涉猎或向往之徒，几乎无人对此全无知晓。而“夷陵老祖”四字，就是这风闻天下乃至衍生出无数或缠绵或凄惶故事里最为知名的、同时也是唯一的一个，曾经真切存在过的名字。
……的确，世人皆传含光君曾有一妻。
甚至世人还说，那是含光君此生最爱，是他命定之人。当年，因为爱妻撒手人寰，含光君哀恸之下大病一场，闭关静养，此后云隐于世，逢乱而出，只二十余岁就与玄门世家断绝了交游，五六十年间，几乎弃却仙名，徒有佳话远扬。之后他回到云深不知处，似乎旧疾复发，伤及性命，不得不归家养病。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被叔父和兄长的苦劝打动，也许是因为过去的漫长时间终于淡化了那段铭心刻骨的痛楚，身体渐好后，含光君总算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杳无音信地离家远游，而是留在了姑苏，大部分时间讲学修书、闭门清修，或与家中历练的小辈一同出游，为其掠阵；如此断断续续，一晃眼又二十年过去，依旧过得犹如隐逸一般。一直到魏无羡出生的前些年，才偶尔能重新听到些诸如含光君此次随泽芜君出席了某家清谈会，或者前段时间似乎在某地夜猎时见到了含光君本人一类的消息。可见丧妻一事对他打击何其之大，简直令人闻之唏嘘。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影响了含光君终生、叫普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又妒又羡又心向往之的传奇人物，竟然连一丁点的生平记录都没能流传下来。成婚前夕，魏无羡曾经刮地三尺地搜遍了大街小巷里市面上通行的所有关于蓝忘机的野史话本，又挑灯夜战，紧赶慢赶地全部翻阅完毕，连一处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因此在这件事上，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仅无人知晓这位先道侣姓甚名谁，出身何处，修为深浅，缘何与含光君相遇，甚至就连此人到底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死因为何，凡此种种，都没人真正弄清楚过。
虽然话本里总是不吝笔墨地将他描绘成绮年玉貌的美丽女子，但说到底，那不过是人们一种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只因含光君乃是积石如玉的郎君，于是众人便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或者说希望着，那让他玉山倾倒为之折腰的爱侣，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倾城佳人，唯有如此，才可堪与之相配。
而所谓的心魔誓，在这个故事中，亦不是从一开始便存在，在约莫三四十年前，才第一次见于篇籍。当时不过草草带过，却不知后来是谁人始作，造就了这样一段似真似幻的凄婉典故，又经过后人无数次加工和以讹传讹，才变为今天的样子。
这实在很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人常云，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四处夜猎过这么多次，魏无羡非常明白，一件事若真实发生过，那么它的来龙去脉理应各有凭据，只要深入挖掘，便能追本溯源。换句话说，假如蓝忘机真的曾与那人合籍成亲，还用情如此之深，那么年代再久远，最最不济，也该在云深不知处留下一星半点的记载才对。但是却没有。
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还是含光君的道侣。
可是，就连蓝氏祠堂之中，在明明灭灭的长明灯前，那寂然树立的无数牌位之间，都未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如果只是水面浮萍无稽之谈，像姑苏蓝氏这样看重雅正清誉的家族，又何以会任由流言纷纷，传唱了百年之久？那些修真界最顶层的大能名士，从百年前一直活到现在仍然活跃的虽然数量不多，却也不算太少，他们中又为何没有一个曾对此发声，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三缄其口？
同样的，夷陵老祖的故事，也显得残缺不全。
不提其他，一个堪比鬼道宗师的厉害角色，不论曾经呼风唤雨的事迹被传得如何神乎其神，只看他的真正姓字都不能为后人知晓这一点，岂非已是最大的荒谬？
……
所以，对蓝忘机身上这诸多传闻，魏无羡向来存疑。
他直觉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只是年代渺远，凭自己的阅历，恐怕很难想通里面的关窍。因此，魏无羡原本就打算将来与蓝忘机更亲近以后，去直接向他问个清楚的。
既如此，就更不必对区区说书人置气：言语无形，四面水流，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然而，此时此刻，当魏无羡打起帘子，望见端坐着、微微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蓝忘机之时，他忽然便醒悟了。
在所有人的心里，含光君好像从来都理应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游。他的兄长尚且有敛芳尊与赤锋尊两位结义密友，同辈之中，却似乎再没有谁曾经与蓝忘机并肩而立，看过这上百年间沧海桑田。
魏无羡并不多么相信那些似乎千疮百孔的传言，所以，传言里所说的蓝忘机的一切，仿佛也一直离他很遥远。
可是，倘若那些都是真的，哪怕只是真假掺半的事实，那么那个曾经死在蓝忘机剑下的夷陵老祖，他便是他唯一曾同窗共烛、志同道合，被世人所见证的挚友了。
与蓝忘机目光对上的一瞬，魏无羡的胃里就像坠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冰冷发硬。
——一开始，就是因为不愿看到那双眼中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才想要阻止那个说书人的。
魏无羡的胸口，倏忽如针刺一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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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饭吃得魏无羡是食不甘味。
虽然饭菜和酒都是他喜欢的，但出了这么一茬，魏无羡哪里还有心情细细品尝，浑身如同发毛。碍着蓝忘机神色如常地坐在对面，才勉强动筷子磨磨蹭蹭地吃完了一碗，吃完就想拉着他走人，结果还没起身，嘴唇就被一团软糯糯的东西触了一下。
蓝忘机打开桌上微微沁出痕迹的油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块软糕，递到他嘴边：“尝一尝。”
他的面容早已恢复如常，魏无羡和他对视了一眼，心头如被清风拂过，那股说不出的焦虑顿时缓和了许多。他顺从地“啊”张开嘴，从蓝忘机手里叼走那块糖糕，塞进嘴里整个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对话似乎顺序颠倒了，连忙弥补道：“蓝湛你也吃啊，我为了这个，整整排了两炉呢……”
软糕极黏，他牙齿舌头都被粘在了一起，两颊鼓鼓，说话听起来也含含糊糊的。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果然从纸袋里又取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糕饼，他一口斯文地咬下去，只吃掉了一个扇状的尖尖。魏无羡把袋子掏空的功夫，他才吃完了两块。魏无羡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味道怎么样？”
蓝忘机点头：“很好。”
魏无羡说：“糕点铺子挺好的，但这家饭馆不好。”
蓝忘机：“其实味道尚可。”
魏无羡便几下蹭到蓝忘机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起站起身，蛮不讲理：“反正我不喜欢，白占这么大块地方。蓝湛，我们到街上逛逛吧，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好吃的。”
蓝忘机冷不丁被他拉得晃了一下，稳住身体，反手将魏无羡的手抓住，无奈道：“过午不食。”
“通融一下嘛，含光君。”魏无羡在蓝忘机掌心悄悄舒展手指，插进他的指间，直到严丝合缝，好像羽毛一样，贴着柔软的指侧不动声色地轻轻摩蹭。留溪大小也算是个商镇市集，出云来楼不过几步便是一条宽阔的大街，街上人烟繁盛，熙熙攘攘，从他们过来的路口，到尽头处那棵大槐树下的碑井，两侧开满了绸缎铺、胭脂水粉铺、文玩铺、米面铺、食肆酒肆，错落地间杂着扎摊的小贩，走街串巷的货郎，琳琅满目，十分繁华。
左右今日没有其他事情，魏无羡拉着蓝忘机慢悠悠地从一家家店铺前走过，权当消磨时间，都是鹤立鸡群的长身男子，一路上惹得路人频频驻足回首。只是到了闹市，耳边喧嚣不断，两人之间反而又变得安静了起来，仿佛各怀心事，一时无话。魏无羡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顿足了几秒，还没看清木架上插的糖人形状，余光见蓝忘机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后面那间文玩店铺的多宝阁左边第二层格子里，摆着一尊佛手莲花，旁边卧着一只白玉雕成的小兔，通身浑圆润泽，作引颈而望姿，神态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蓝忘机很快移开了眼睛，魏无羡却暗自捧腹不已：没想到含光君竟然这么喜欢这种胖乎乎圆滚滚的小东西，在自己家里漫山遍野地养了一大群就算了，到了外面还要多看几眼……！
正想着，他灵机一动，一边从蓝忘机怀里摸铜板，一边转身从摊上拿下一支画成“蟾宫玉兔”样子的糖人，笑：“就要这个了。”
蓝忘机垂眼看他手里的糖人，似乎有些困惑。眼见魏无羡“咔擦”一口咬下了一只长长耳朵，下一秒唇间一凉，弥漫开一股甜意——魏无羡把不幸残疾的兔子的另一只耳朵送到了他唇缝间，拖长嗓音“啊”了一声：“礼尚往来——尝尝甜不甜？”
他一把将糖人塞给蓝忘机，轻巧地转了个身，两袖空空背到身后，倒退而行。他偏头望着蓝忘机，眉目弯弯，就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眼里直勾勾的笑意已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流泛在双颊，有种叫人怦然心动的稚气。
饴糖在口中化开，蓝忘机低声说：“很甜。”
他抿去唇上残存的糖块，微微一笑。太阳在头顶明晃晃高悬，投下一圈圈日晕，被如此注视着，魏无羡的耳根和颈间，忽然悄悄弥漫开一大片中暑般头昏目眩的酡红。
几乎是仓皇而笨拙的，魏无羡突然踮起脚，在蓝忘机一闪而逝的错愕里捧起他的脸，旁若无人地在那半边脸侧落下亲吻。这个吻又细细滑落，带着沁人心脾的甜蜜气息，重重印在他的嘴角。
从没有什么时候，他像今日、像现在一样强烈希望，再也不用看见蓝忘机眼底那层夜雾缭绕的阴翳。
可是，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了。他能宽慰他的，实在太少太少。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蓝忘机开心？
……
带着微不可察的怅然，此时此刻，魏无羡也只好顺从心中一线隐隐的本能，如此莽撞地、宛如摸石头过河地贴在蓝忘机耳畔，犹如呢喃低语，无师自通地问道：
……那我呢。
【未完待续】
感觉接着之后应该发生点不可描述，但我并不想不可描述，怎么办（。
自从写这篇以后我每章都会遇到的问题：写之前——这点内容绝对写不到3000字；写到3K字的时候——qnmd我怎么才开了个头orz太啰嗦了
这章鸽了好久，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这半个月实在太忙了，我昨晚上把最后一个task赶完才打开文档orz本来之前说这周补一下上周的一更，但是那话刚放出去马上就来了两个作业，实在做不到了……不过这周过了之后应该会稍微轻松一点点点，我继续努力（说了一千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