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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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海棠》六

一树梨花压海棠。琐碎婚后故事。谁杀了知更鸟?

原著属于秀秀,ooc和雷属于我,撞梗提醒,敏感内容提醒

【前情】     



「六」


留溪的四月,风光正好。


此地虽小,却坐拥三山,一面环水,人杰地灵,风水上佳。且又临近通衢之地亭山,因此向来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如今春意秾艳,探月河上载了许多踏青赏景的游船,大多都是各家女眷,莺声燕语,谈笑不绝,仿佛连迎面吹来的轻风里,都多了几分叫人醺然如醉的暖意。


探月河上的船家们经年累月靠着这几片河湖水域讨生活,早就心知自己一年中光景最好便在此时,个个都早早地将舫船收拾得焕然一新,各自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凡见到有游人来了,不论是岸边杨柳下观望踟蹰的,还是看着已决定了登船游玩的,无不上前吆喝一番,口中说得天花乱坠,热情无比。


因此当一叶扁舟从另外一条支流悠悠荡入湖中时,舟中的人还尚未出声,就已经成了数条游船关注的焦点。僧多粥少,待到那舟头的少年施施然起身,一声清朗的“船家”将将唤出口时,话音未落,便立刻有一条舷窗镂花打帘的蓬船力排对手、杀出重围,荡着一串急促起伏的涟漪,飞快地朝着小舟的方向奔去。


那力压群雄的船家手中执桨,口中一迭声地应着,划到尚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方才出声唤他的黑衣少年牵住舟里另外一人的手,两人身形微动,只是兔起鹘落的一瞬,便已轻盈地落在了船头,只剩下无主的扁舟慢慢飘远。船家心下吃了一惊,忙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两人的目光:只见那黑衣少年大约十六七上下,拿一根鲜红的发绳束着马尾,显得轻盈灵巧,生气勃勃。五官虽还带着些青稚之气,可面容明澈,俊俏过人,尤其双眸盼睐生光,宛若含情桃花,盈盈带笑,已是一品风流。他身后那芝兰玉树的白衣公子看着还不及而立,然而气度沉稳、意态从容,其姿颜俊美,其风仪出众,真真有如话本中的神仙中人,更非言语能表尽;两人携手并肩,好似一双琥珀美玉,各有千秋,一时之间,竟叫人贪看得呆住了。


他在河上,素来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耳聪目明,极善于察言观色,待回过了神,知道眼前这二位必定为贵人,岂敢怠慢一丝一毫。忙上前打起帘子,又是敬畏,又是热情,请两位客人坐了进去。一边慢慢划着水,一边殷勤道:“二位公子要去何处?可是过来踏春的?咱们留溪一年到头这时节风景最好,两位可真是来得对了!”


白衣公子虽冷面肃容,他同行的那位小郎君却看着就活泼伶俐,听了他的话,果然那少年便抬手撩了一半帘子起来,双腿盘坐,望了同伴一眼,说:“往南边去。”又谈笑道,“船家说得是,我看此地山清水丽,就算是比起江南风光,也不输多少。可惜我们这次来得匆忙,不能好好欣赏了。”


船家问:“两位公子是有要事在身?若想知道此地的什么消息,只管向我打听!必定知无不言,嘿,言无不尽!”


少年“哦”了一声,追问道:“打听什么消息都行?”


船家拍着胸脯作保:“我全家在这河上讨生计二十余年,凡是这四处的事,没有我不知的!”


少年屈起的指节在小几上清脆地一敲,笑吟吟地说:“既然这样,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


见对方茫然,他又补充道:“就是起尸啊,还魂啊,还有什么灭人满门,厉鬼索命,诸如此类的。”


“哦哦!”船家恍然大悟,望向两人的眼神愈发恭敬,“您二位是……”边说边拿手比了个上天的姿势,“就是那种踩着剑,在天来飞来飞去的……”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他顿时一拍大腿:“唉呀,我是说呢,怪不得呢!这位小仙君,您若是要打听这方面的事儿,那我还真不敢打包票,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保准有您想知道的!”


此言一出,黑衣少年——魏无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他问:“还有这种地方?”


“嗨,”船家说,“不就是前些年才建起来的,那叫什么,叫什么……对,叫瞭望台的!我听说啊,现在这附近有哪家闹些奇事怪事,都会去那里记一笔挂个牌子,就等着像您二位这样的仙家去解决呢——这不是正好合您的意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回,魏无羡才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留溪怎么会有瞭望台?”说完诧异地回头看向蓝忘机,“含光君,这……”


蓝忘机点了点头:“此地的确设有瞭望台。”


闻言,魏无羡面上不解之色更浓。众所周知,如今四境内大大小小的数千座瞭望台乃是仙督敛芳尊为了解决邪祟作乱,花了数十年功夫,才在地处偏远、玄门百家势力鞭长莫及之地一一设立的。这个前提条件,便注定了建有瞭望台的地方或穷乡僻壤,或山穷水恶,总之必定都是风水不好,易滋生阴邪之物而又没有家族愿意长久驻扎的地方。然而留溪一地风水极好,观其地势风貌,就算养出了非人之物,也多半只会是些山精水怪之类性情温和的半仙半妖一类,若说作为猎场,还勉强可行,但在这里设立瞭望台,岂不是从根本上便大大违背了这一举动的初衷?


迎着他迷惑的眼神,蓝忘机想了想,说:“事出有因。”他微微沉吟,又道:“因私怨而起。”


……


一面走,一面说,等走到瞭望台门口时,魏无羡也差不多把这事摸清楚了。


原来,留溪曾经和与其毗邻的十数地一样,统归亭山何氏管辖。亭山何氏,原本只是一个地方的小族,当初靠着家中子弟在对温氏讨伐中立下的战功,才渐渐兴旺发达、跻身上游,虽然还远远不能与根基深厚的金蓝江聂四大世家相比,然而天长日久,后起之秀不断,慢慢也成为了一个纵横仙道百来年的大家族。只可惜大约三十年前何老宗主仙去,继任的新宗主,也就是他的长子何素公子,虽然人才出众、修为颇高,但却偏偏是个固执不化的性子。他接任时,正赶上金光瑶欲大刀阔斧地扩建第二批瞭望台,向各家征集人力物力——因何家曾在温氏的监察寮手下吃尽苦头,何素从一开始便疑心金光瑶居心不正,十分不满他的这项举动,只是碍于父亲,不好公开表明。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当家做主,他便不吐不快,二话不说,立刻表明了对此事的极力反对,不光如此,还当众指责金光瑶包藏祸心,言他意图削弱百家、党同伐异云云,一番话可谓字字尖锐,弄得堂堂敛芳尊好生下不来台。这事过后,虽然金光瑶还是按照计划推行了瞭望台建设,可这次由于亭山何氏联同其他几家不断质疑再三阻拦,建设进度生生比预期慢了许多,到最后,更是在堪堪建满一千座瞭望台后就不得已中断了。


能逼得仙督退让,亭山何氏在修真界里,一时间更是声势浩大,炙手可热。然而得意太过便易忘形,几年前何素带着自家门生及依附家族,想在敛芳尊第三回着手修建瞭望台时再如法炮制地加以阻拦一次,不料却被金光瑶异常强硬地阻了回来。他志得意满许久,这次被接连软钉子碰壁,一时间又是惊诧又是恼怒,自知事不可成后更是心中怨恨,最后竟至恶从胆边生,买通芳菲殿里照顾婴孩的使女,痛下狠手,毒死了金光瑶的幼子金如松。


金老宗主在世时,由于膝下久久未有嫡子,害怕将来被他乱了血统,便一直搁置着金光瑶的婚事,一耽搁就是数十年。好不容易缠绵病榻多年的老宗主死干净了,孝也守完了,又换成了他的嫡母金老夫人在头上压着,掌控着金家宗族的势力,为了自己的独子还未长大成家,说什么也不肯对金光瑶松口,这下倏忽又是十来年。要不是后来金光瑶在某次夜猎之中救下了金老宗主老部下秦苍业的爱女,两人一见钟情成就佳话,自己给自己谋好了出路,他的终身大事,指不定还要再盘桓多久呢——总之,这么一桩得来千难万难的婚事,金光瑶自然十分珍惜,婚后与秦愫夫妻感情融洽,修真界无不引为美谈。两人成婚几年,还只有一个孩子,向来温顺乖巧,如今就这么被人害死了,且秦愫还为此伤心过度,恐怕再也无法生育,种种叠加,他如何能不勃然大怒?


结果也不出意料,金光瑶当即以雷霆手腕重翻旧账,数罪并罚,狠狠发作了牵连进此事的数个家族,为首的亭山何氏下场更是凄惨无比。宗主何素枭首示众,已结丹的门生一概诛杀,其余年纪小的弟子全部废掉修为后没入各家罚为仙仆,自此,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家族便被连根拔起,彻底风流云散。当初何素如此坚决地反对这一举措,今时今日,金光瑶却让他的亭山和那些曾经的属地上都林立起了一座座瞭望台,仔细想想,也当真是讽刺至极。


不过这些恩怨,与当地的凡人却是无关,只知现在家里出了什么怪事不用再费劲心思托关系求到何家,是大大的好事,喜笑颜开地承了金光瑶的人情,据说现在亭山一带说起仙督,都还要念他一句好。足可见敛芳尊此人手腕高超,其刚柔并济、收买人心的功夫,又是何其厉害。


因为这些旧事,留溪的瞭望台也与别处不同,这一点,魏无羡还未进去,便已经有了体会——此地与其说是瞭望台,倒不如说是一个仙凡交易的中转枢纽。各家但有困扰,便禀明接待修士,将事情来龙去脉并酬金数目一并写于玉牌,悬在墙上。明码实价,玉牌上根据难度及酬金的高低标记以不同颜色,任前来的修士自行挑选。如此已成了一套运行自如的体系,难怪许多地方的瞭望台都终年冷清,唯独此处门庭若市,热闹红火,犹胜过凡间市集。


自打成亲进入云深不知处后,魏无羡就几乎一步也没再下山。他年纪小,没有定性,就算有蓝忘机陪着,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是憋得难受,闷都要闷坏了。蓝忘机看在眼里,便借着归省之名,在莲花坞待了一晚后,带着他从另一条水路返程,两人沿途游玩,若听闻当地有悬而未决的疑案怪事便一同前往,就这样且走且停地过去了一个月,现下到了留溪,天时地利,自然更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人一多,烦恼也跟着多了起来:含光君成亲之事过去不久,热度还未消减,一路走来,凡是有修士聚集的地方,几乎处处都能听到议论的声音。虽说蓝忘机隐世已久,空余传说,底层散修里真正见过他样貌的屈指可数,但两人容貌气度,毕竟叫人见之不忘,姑苏蓝氏的校服又特征明显,万一被人认出,终究是麻烦。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避开人来人往的过道,远远站在旁边,看着面前这张脸发愁,须臾忽然眼睛一亮,忙示意蓝忘机道:“蓝湛蓝湛,你低一下头。”


虽有些不解,后者仍依言照做了。只见魏无羡抬头一笑,飞快抬手扯掉他的抹额,三两下缠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放下手臂,宽大袖口垂下,堪堪遮住掌中垂落的玉坠,笑道:“好了,这下就算被人发现,他们也不敢认了。走,我们进去吧!”


蓝忘机仿佛不太习惯地按了按额前,一瞬间,神色微微奇异。然而魏无羡已经转身拉起了他,兴冲冲地往里面走去,并未注意到他短暂的怔忪。两人一进大厅,果然立刻便收获了许多暗自窥视的目光。蓝忘机所过之处,人群更是如拂花分柳一般,自发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所幸魏无羡生来脸皮便比一般人厚上几寸,只当没注意到四周窃窃私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畅通无阻的便利,径直走到了那面挂满玉牌的墙前。只泛泛扫过一眼,他便不禁“咦”了一声,指了指左上角最高的那处:“这块……?”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半肩之处,闻言,对接引的修士微微颔首示意,后者立刻取下那块玉牌,毕恭毕敬地呈到他们面前。魏无羡微笑道谢,接过玉牌,拂去上面薄薄一层积灰,再定睛一看,果然之前没有看走眼,这牌子上面用朱砂标了浓重一笔,正是最高级别的委托。而这桩异事也果然像他瞟到的那样,看起来并不多么困难——本地富户何员外家的女儿几月前随家人外出进香,似乎在山里撞上了什么东西, 不幸被其魇住。梦中呢喃不停,啼哭不止,时有血泪,情状骇人,至今仍然昏迷不醒。何员外一家延医问药不成,求神拜佛也不成,走投无路,最后只好托付到了本地瞭望台。


以修真界约定俗成的惯例,伤人性命的才能叫做邪祟,而害人性命不到十人的便不能算是厉鬼凶煞,何小姐昏迷这么久仍然暂无性命之虞,可见魇住她的东西并不多么凶残。若按常理,这桩委托怎么算也达不到朱砂标记的规格,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状况,全是因为这位何员外出手委实大方得匪夷所思——玉牌上最后写道,若有仙长愿出手相助,他愿举全府之力,出资一千金,作为酬谢之礼。


魏无羡握着这玉牌,下意识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把十字头上多看了一横:没错,白底黑字,清清楚楚,还真是一千金整。甚至何员外还在后面追加了一列,酬金之数尚可再议,若有不足,府中还有一应珍宝字画、古玩玉器等,可一并奉上,云云。


有那么几秒,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虽说大家都是世家,但人有三六九等,世家与世家间也有贫富差距。云梦江氏往祖上数数代,包括江枫眠在内的好些家主都热爱打抱不平,平生仗义疏财,与民同乐,在四大世家之中,历来都是家底最薄的一个。这也直接导致了魏无羡江澄等一干小辈虽然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但也从来没体会过兰陵金氏子弟那种花天酒地肆意挥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现在他和蓝忘机成了道侣,虽说后者肯定富可敌国,也对他百依百顺,由着他花用,但银子这种东西,古往今来,也没人嫌太多扎手啊……盘算来盘算去,魏无羡最后不得不可悲地承认,自己还真不……不太能抗拒这个诱惑。


只是修真界无门无名混迹江湖的散修多如牛毛,大多时时手头拮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没道理其委托会被束之高阁,始终无人问津。事出反常必有妖,思来想去,问题也只能是出在这个“何”字上了。


魏无羡扯了扯蓝忘机的袖子,轻声喊:“含光君。”


蓝忘机“嗯”了一声,他又问:“这个何员外,莫非与亭山何氏有联系?”


蓝忘机:“十之八九。”


的确,这才讲得通。何氏虽为本地大姓,但想来也只有与亭山何氏沾亲带故的家族,才会被各路修士们如此避之不及了——会常年蹲守各地瞭望台的修士们大多都是籍籍无名之辈,本身就是修真界最底层的小鱼小虾,便是再缺银钱,又怎敢为此冒得罪上头大人物的风险?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已成名有了势力的修士,轻易也决计不愿意拂敛芳尊的面子啊。那亭山何氏,不就是悬在众人头上最现成的例子么。想通了这一关节,魏无羡暗道了声“倒霉”,想到玉牌上所言何小姐本出嫁在即,这可惜中便又带了几分不忍,一时捏着玉牌面露犹豫,倒不完全是为那丰厚酬金了。


原本以他性格,既然已经看到了此事,不管有无可能得罪仙督,都必定要出手相助。可现在他要是坏了什么事,这账多半是要再往蓝忘机头上记一份的。修真界人尽皆知泽芜君与敛芳尊多年交好,含光君没道理不知事情本末,魏无羡就算想事后说不知道,估计都没处推锅。亭山何氏于金光瑶毕竟是杀子血仇,若事后他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便罢了,若他在意,那岂不是要让蓝忘机白白落下几分尴尬?


踟蹰了几秒,他索性便坦言问:“蓝湛,如果我接下何员外家的这桩事,你会不会为难?”


蓝忘机淡淡道:“无妨。”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两个字真从蓝忘机嘴里说出来,魏无羡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好!”遂并起两指,将那玉牌上的字迹一笔抹平,抛还给满脸惊骇的接引修士,“劳烦通报何府一声,我们……”他顿了顿,望了蓝忘机一眼,才道,“就说等我们安顿好后,明日巳时上门拜访。”


说完,也不管四周众修士又是如何侧目以对,魏无羡自顾自地再次抓住蓝忘机往外走,可能是因为一千金到手在望,这次更加兴高采烈了:“蓝湛你饿不饿?都走了大半天,我们去找个馆子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算了,你这样子也不像会吃的,干脆就找最大的酒楼算了……听之前那个船夫说他们这地方酿的酒还不错,等会一定要上几坛来尝尝!这有一家……不行,都中午了怎么人这么少,一看味道就差。诶,前面那家……”


他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步速飞快,仿佛天生就有种找美酒美食的天赋,东穿西穿,七拐八绕,没多久就不知道怎么地走到了全留溪最繁华的大街上,一抬头,面前便是一家装饰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前悬着一副偌大的“云来楼”招牌,旁边一左一右挂着金灿灿龙飞凤舞的两排大字,上联书“好您就再来”,下联书“霸王餐滚开”,用词粗俗,有辱斯文。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看着这几个字,感觉甚合心意,扭头见蓝忘机虽然神情微异,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一拍巴掌,拍板道:“就是它了。”


云来楼不愧其热情豪放的作风,两人一踏进门,就被扑上前的伙计两眼放光地迎到了三楼雅座,刚刚坐定,便一样又一样地上了一堆茶水点心,拉拉杂杂地摆了满桌。魏无羡笑觑了那殷勤过头的伙计一眼,接过蓝忘机默默递来的钱袋,从里面掏了些碎银赏他,着他等下给挑几坛好酒上来。后者喜笑颜开地应了,又捧过菜单,魏无羡想了想,直接推给蓝忘机,果然见他几乎看也不看地报出了几道菜,都是自己喜欢的。


魏无羡喝着茶,眼睛一直望着蓝忘机,等伙计下去了,大剌剌地换成屁股着地的坐姿,脚尖挤挤挨挨地碰着他的膝盖。他新婚之夜时便发现了,蓝忘机似乎早就清楚他的许多偏好,而且并非泛泛了解。例如口味,云梦人很能吃辣,只要略微上心,知他嗜辣并不难,但能精准到每道菜、仿佛比他自己还要清楚,这似乎可不单单是婚前“上心”能够做到的了。


蓝忘机极少主动挑起话头,此刻魏无羡一时不语,两人之间便显得有些安静。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茶面上的倒影,忽然想起先前在莲花坞时偶然和江枫眠说到的一件事,梳理着心底那种其实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隐隐约约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点心铺出炉的敲锣声,便带着点掩饰意味地站起身:“那船家说这条街上的糕饼果子也是本地特色,正好赶上新鲜,我去买点尝尝——含光君你吃甜的吧?”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牵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那我很快回来。”


……本来只是个托词,也没多想吃,没想到等他到对面那点心铺子前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上的时候,一炉居然就恰好卖空了。这下假想吃也变成真惦记了,为着一腔不甘,魏无羡生生又扎在婆婆媳妇堆里等了一炉,最后硬是等怀里揣上了一大包新鲜热乎的糖糕,这才肯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只是出来得略久了点,不知什么时候云来楼的说书先生都过来了,魏无羡再踏进一楼大堂时,后者已经在正中间台子上拉开了架势,一手端茶,一手按着惊堂木,清清嗓子,就要开讲。


魏无羡刚走到二楼,冷不丁耳朵里冲进一句“话说那含光君——”,将将迈出的脚便一个急刹顿在了原处,走到栏杆旁,半是好奇、半是无奈地往下面看去——若问这两个月他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恐怕就是深刻地领略到了众人精神娱乐匮乏的程度,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有多无聊。只是沿途风闻的八卦再多,直面说书人倒还是第一次,还真不知道这次又能编排出什么花样儿来。


或许是最近委实听得耳朵起茧子,站在说书先生台前的一人扬着手,喊出了魏无羡也深有同感的话:“这故事已讲得白烂了!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儿女情长有何好听?不听这个!”


“对,不听了,不听了!”


那说书先生脸上却不见难色,抚须沉吟,摇头晃脑半晌,半眯着眼道:“非也,非也。我今日要讲的,乃是一桩名扬后世的丰功伟绩——诸君可知,这含光君最著名的两件掌故,其二为何啊?”


话音刚落,魏无羡心里就“咯噔”一下打了个突。他四处看看,抓了个伙计,想让他传话给说书先生,叫他赶紧换一套本子讲,可话还没说完,那头就已经开始侃侃道来:“……含光君少年时原有一同窗好友,与他引为至交,惺惺相惜。谁知此人为报父母血仇,后来竟不惜堕入歧途,修习邪道,性情大变,乃至最后走火入魔,犯下累累血案,酿成滔天大祸,泯灭人性,一错再错!”


“此人,就是修真界百年不遇的大魔头,鬼道的开山祖师爷,夷陵老祖!”


这传闻,其实以其流传程度来看,也算是说烂了,在场许多人应该都早有耳闻。只是这大魔头身为一派开山鼻祖,人早死也架不住但贻害无穷,影响颇为深远,他的故事,虽说是反面教材,却也被许多人引为传奇。而此人与含光君一正一邪,其中恩怨情仇,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这么多年来口耳相传,一直广受好评,此时此刻,云来楼里也同样是一阵喝彩之声。


说书人受了激励,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含光君曾多番相劝,此人却已泥足深陷,无可救药!二人反目不久,夷陵老祖终于触犯众怒,遭来玄门百家围杀,拟将其押于阴山水牢,施以重刑。谁知此事未成,中途反被其斩杀守卫,逃出生天……”


“——是夜血流成河,如同人间地狱。含光君奉命追拿夷陵老祖,披星戴月,夜奔三千余里,黎明之际,终于在他乱葬岗老巢前截杀了这魔头,大义灭亲,手刃旧友,将其斩于剑下!”


惊堂木高举,伴随着满室骤然爆发的叫好之声,“砰”的一下刺耳尖鸣,重重落在了桌上。



【未完待续】


解锁副本:怀梦草

解锁修真界大佬鄙视链:江叔叔→叽→瑶(不),都是为了那个腥风血雨的美男子,真系罪恶……

解锁含光君的第二则著名江湖传闻。温馨提示:可自行与第一则结合食用


压海棠里会有很多谎言,有些话看起来很真,实际上却未必,有些事情听起来很假,但也可能不是。这篇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被谎言驱动的故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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